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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簪去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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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妃娘娘寵愛,虧得你還是我姐姐,在家中父母寵愛你,下人喜歡你,你仗著是姐姐處處壓我一頭,現在你見我就要成為太子妃了,你不甘心,竟然想出這麽下作的手段來勾引太子,真是不知廉恥。”

文依聽妹妹如此不分青紅皂白,又驚又怒,卻見肖南芝和陸芙甄走了進來,肖南芝神情倨傲,冷冷掃過兩姐妹,自回房中去了,陸芙甄見文喬生氣,忙要上前勸慰。文依見勢不好,怕妹妹再說出什麽話來,低聲道:“若我因獲罪退回家中,你的太子妃之位亦不保。”說罷離去。文喬氣得滿臉通紅,卻不敢再說一言,也不理陸芙甄,生氣回房去了。

文依雖然生氣但還是忍了下去,今日之事不能被其他人看到聽到,不然漫說是文喬的太子妃之位,連性命、父母都會受到牽連,索性不再與文喬爭吵,可終究是小小的只有12歲的姑娘,回到房間忍不住悶上被子哭了整夜。文依的忍耐提醒沒有換來文喬的清醒,這件事被德妃娘娘知道了。文依被以不適宮中生活,身體欠佳送回家中休養……這一“休養”自然無望回宮,文依和母親倒是相見甚歡,可顧延平極是郁郁,這樣被退回來,文依終身還有誰敢提及?就算是有也定不能是正娶。

父親連日苦悶,不免深思倦怠,不久後的一日,進宮安排接見屬國使臣事宜,回來時便有些步履蹣跚,在書房自斟自飲通宵達旦,只有母親陪伴,文依和侍女仆役一概不能進入……顧文依記得轉日清晨天色尚暗沈,空中滾滾,似有雷雨將至,然雷雨未至聖旨已至,禮部侍郎顧延平因瀆職降級流放外任,七年不得歸,親眷隨行,顧文喬也在黃昏時分被送回府。

恰是這個時候母親舊疾又犯,一病不起,時而清醒時而昏沈,3日後是他們要啟程的日子,顧夫人因為病重特許在府中養病,待好轉再謫遣……

☆、夢醒

顧文依病了。

夢中,她覺得渾身都痛,就像七年之前的那個艷陽似火的午後,密林深處顧延平帶著她和顧文喬拼命躲避著追趕,身邊荊棘滿路,文依臉上身上都是被劃開的血口子,身邊的文喬被一塊拱出地面的樹根絆倒,文依回身想去拉她,卻被父親拉住:“快走文依,來不及了。”

“爹,妹妹摔倒了,妹妹……”文依倔強地想回去。

“快走,快走,文喬不會有事。你快走……”顧延平幾乎要擰斷了顧文依的胳膊,才拉著她一路跑進了一個漆黑的山洞。山洞似乎終年不見陽光,洞內道路極其坑窪難行,父女不敢打火折子怕引來官兵,只能摸索著一路向前。

不知走了多遠,顧文依又餓又疼,覺得一陣陣發暈,父親也越走越慢。

“爹,您怎麽了?”文依見父親腳步慢了下來,道。

“不知被什麽咬了一口。”顧延平喘息道。

顧文依大驚,忙點上火折子,卻見父親腿上碗口大的青紫,已經腫了起來,父女心裏皆是灰涼一片,顧家未曾有子,文依從小便似男孩般教養,詩書禮儀乃至醫術藥理,皆要學習,一看之下便知傷了父親的必是劇毒之物,短短時間就已經深入肌裏,顧文依眼淚禁不住湧出,從離家之初,到遇到追殺之人,父親就只護著自己一人,父親文官出身,平時只見父親端方有禮,卻不知父親有此堅毅的一面,剛剛身中劇毒,就算救治都不知道來不來得及,父親竟是一聲不吭,就是為了不引來敵人。

“傷口是青紫色的,沒有變黑尚不礙事,咱們看看有沒有出口,翻過這座山,不遠就是許伯伯家了,我們就可有救了。”顧延平勉強笑著安慰女兒。

山勢險峻,父女到達雲銜山莊時,顧文依正以12歲小小的身軀半拉半拖著父親,“雲銜山莊”四個字晃動在她眼睛裏已不那麽清晰,她昏倒在大門口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顧文依慢慢蘇醒,菱花錦的床幔棉軟舒適,讓人覺得安心,恍惚間文依看到一個威嚴又慈愛的中年人站在她床前,後來他知道那是許寒池的父親,顧延平的生死之交—許鏡堯,許鏡堯身邊站立著一位少年,年紀很輕,沈穩安靜。顧文依急著下床找她父親,腳一挨地,如踩棉絮,站都不穩,少年三步並做兩步,伸手將她扶住,文依不禁擡頭看他,正是雲銜山莊前救了自己的人-雲銜少莊主許寒池,一身家常青衣,目光清冷而禮貌。

夢境一轉……

文依又來到了父親床前,父親輕撫著自己的頭絮絮說著……說著自己與許鏡堯許伯伯有八拜之誼,只是自己身在朝廷不能和江湖人士多有來往,會牽累他人……但最終還是牽累了妻女,又要拖累兄弟。

夢境再轉,文依夢見文喬那日站在自己房門口,絕色的小臉如霜,指著自己道:“就是因為你,不喜歡太子就不該去招惹,招惹了又因為不能為太子正室就刁難爹娘,你哪裏比得上我?就要為正室?讓你在我之下就這麽難嗎?家族聲譽,爹娘性命都不如你的驕傲重要嗎?爹爹如果不是因為你怎麽會一點小錯就被派了外職?我怎麽會丟了太子妃之位?”

接下來夢到父親安慰自己:“傻丫頭,別多想,文喬是逗你的,雖然太子是喜歡你,但是君國天下,還不至於為了兒女私情治了大臣的罪,確實是父親疏忽,備錯了禮酒,再者罪責亦不算重,7年外任罷了,樂得逍遙,只怪半路殺出了賊寇,為父官場多年,難免有對頭,只是……苦了你了……世事難料……不要亂想。”從那日父親獲罪,文依就每日陷在自責裏,覺得一定是自己沖撞了太子,又惹惱了德妃娘娘,現在被父親說出,卻都是安慰開脫之詞,自己忍不住大哭起來,父親只是輕撫著自己的頭,亦悲傷不能自已。

夢斷續到了父親臨終時,“你不要擔心,文喬不會有事的……她……咳咳……”顧延平想要繼續說下去,卻再也發不出聲音,毒侵內臟,顧延平的臉上呈現著青灰的顏色,已無生機。

父親去2日之後,朝廷報,禮部侍郎顧延平在流放外任途中遇流寇襲擊,與長女顧文依墜崖身亡,夫人因病重未隨啟程,因得知丈夫女兒遇害後悲痛過世,次女顧文喬被及時趕來的當地官員所救,念孤女無依,養於皇宮。

果然如顧延平所說,顧文喬不僅沒事,5年以後,先帝駕崩,孟紹濂繼位,大婚之時,娶得正是——顧文喬。文依至今仍記得當年的冊封禦筆:“顧氏文喬,恭謹維嘉,柔則清雅,雖父蒙罪,實查乃誤,女無怨且德,賢良端馥,為彰大陳,公正守實,只以華實並舉,善美相間為重,特冊顧氏文喬為後。”

文依聽到這個消息以後,欣喜萬分,文喬當真沒事,且已經貴為皇後。當年宮中圈養的碧眼金雕因為宮女不慎碰松了籠子的掛口飛了出來,恰碰上途經的孟紹濂,猛禽一飛而來眼看便要撲到皇帝身上,顧文喬奮不顧身擋住了皇帝,手臂上留下了一尺長的抓痕,皮肉翻出,太後感念文喬護駕有功,令徹查當年顧延平一案,才得知當時乃是宮中太監取酒之時,未有按照禮部所授酒單中竹葉青應備年份取酒,後發現出錯,篡改了禮部酒單所致。當日之罪雖然父親說是自己疏忽,可文依一直覺得,父親嚴謹細致,斷不會弄錯款待臣屬國家來使的酒單,而且如此事宜怎會只有一人經手。再回想那日追殺他們的並不是朝廷所說的流寇,身形步伐,必是官家,文依十分肯定這一點。經此一查,顧延平之案昭雪,顧文喬當之無愧成為了有功無過之人,成為了大陳皇後。

文依得知父親無罪,興奮地和寒池說了自己想與文喬相聚的想法,許寒池卻意外不許她去,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許寒池動怒,握著她的手腕竟然用上了力道,要抓碎她的力道,直到顧文依痛得出聲,許寒池才放手,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:“對不起,文依,你不能去。”

第二天,當今皇後下“罪己狀”,以家父不能謹蒙聖恩,未曾恪盡職守,為女羞愧不已,還請百姓念先父及秭在外放途中已遭奸人所害,僅以天倫悲泣。現喬當以弱女之身,盡孝太後,輔助陛下,謀福黎民,親織布匹,親栽桑棉,以感聖恩寬厚,死而後已。

此狀一下,萬民欣慰,既感我朝英明開化,又感當今皇後謙卑賢良,更聞得新帝氣度不凡,顧氏皇後絕色傾城,進退有度,使來朝恭賀的使臣無不嘆服,倍感親切,一時間大陳在各臣屬國之間威望更盛。

顧文依不明白妹妹為什麽這樣做,父親獲罪之事,家人一直多有疑問,父親只是沈默,為怕父親傷心,文依生生壓住了滿心疑惑,她想文喬也應該是有疑問的,既然現在已經昭雪,為何文喬仍要“罪己”,而且文喬並未親見自己與父親墜崖,為何不尋訪,若說以前不能,現在貴為皇後,尋訪當年之事應該不是難事,即便不查,為何急著下了定論。顧文依掙紮著轉念:或許她查了,只是查不到,是啊,文喬不過一個弱女子,這幾年不知經歷了怎樣的艱辛,當年情況此緊急,追兵刀刀都是要命的,若換做自己也會這麽做吧?“刀刀要命”文依重覆自己所想,可現在回想沒有一刀是要文喬命的,文依努力抗拒著自己疑惑,“我和文喬是不同的”,父親曾經這樣說過,哪裏不同?父女的話題一談到顧文喬,父親就不讓她多問,這些年文依想過許多,一想到關節,文依就有些抗拒。

文依曾追問過許寒池爹爹過世之前和他說了什麽,是不是有什麽瞞著自己,許寒池總是一臉雲淡風輕地帶過。說:“許伯伯告訴我將文依許給我為妻。你現在是不是準備要完成許老伯的遺願?”

文依惱:“你若是不告訴我,就不要來七凰樓喝酒。”

寒池失笑:“顧老板,我才是七凰樓的東家。”

“可我是老板啊?酒的價格我說了算吧?千兩一杯,你剛喝了3杯了,3000兩拿來。”顧文依一臉任性刁蠻相,用青寧的話說,當時那表情,活脫脫一奸商。

許寒池卻微微凝滯地望著她,繼而低頭咳了一聲,轉過頭去,杯中的茶一飲而盡。

“怎麽不說話了?”顧文依見許寒池不理她,氣道。

許寒池又喝了一杯,吩咐青寧去換冰過的茶水來。

“天氣不熱,你喝什麽涼茶啊?”顧文依不解道。

一邊的許沈撐不住呵呵笑了,慶三兒也跟著笑起來,他們這一笑,顧文依明白了過來,臉刷地紅了,疾步奔上樓去,許寒池也在眾人的笑聲中咳了兩聲,笑著跟上樓。

“顧伯伯和我說的話,你都聽過,唯有一句……”追上顧文依,許寒池拉住她,笑道。

“什麽?”顧文依擡起頭急切地問。

“顧伯伯說……要我許你一世安樂。”許寒池的臉溫和而認真。

“你答應了?”顧文依問完馬上後悔了,想自己的臉一定紅得沒法看了,怎麽會問出這麽該死的話。

許寒池笑出了聲。

顧文依都要氣死了,仰頭怒目而視,卻被許寒池一把擁在懷裏:“我許的是……永世安樂。一生怎麽夠?”

“永世安樂……永世……”“對不起,娘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孟紹濂聽到顧文依在呢喃些什麽,聽得不大真切,也是兩天沒有合眼,神絲頗為倦怠。青寧正送了茶點進來,聽到顧文依夢話,孟紹濂聽不真切,也不明就裏,青寧卻是能猜出幾分的,不覺紅了眼框,輕輕推著她:“文依姐,你醒醒……”

文依慢慢睜開了眼睛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今天感冒了,有點發燒,更晚了,不好意思。

☆、初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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